暗香淫秀

   又是一年清明到。
  花红柳绿之际，天边传来滚滚春雷，恍惚间，仿佛是老头子又凶着一张脸站在那里，在冲谁大吼大叫。
  老头子中等身材，极瘦，皮肤因常年日晒劳作，黝黑光亮，背稍有点驼。
  老头子不爱笑。
  皱纹满布的脸上整年难见笑容，稀疏的眉毛向下耸拉，目露凶光，脸皱着，嘴唇紧抿着，长年累月，纹路逐渐清晰，皱纹也就顺其自然，所以，老头子静静端坐那里的时候，一眼望去，就是一副凶巴巴的苦瓜脸。小时候，给老头子端饭，胆颤心惊，避之犹有不及，哪敢直视。前几年，老头子身体渐渐不好，脾气小了很多。我在墙外装了面镜子，一次，见老头子晃悠悠跺了过去，对着镜子凝视良久，突然笑了。这猝不及防的一笑惊得窥视的我当时一个激灵，娘呀，幻觉？古人说一笑百媚生，阿狼未曾亲见，不过，这展颜一笑的老头子，其慈祥程度，直追KFC老爷爷。自此以后，老头子笑脸愈发多了。
  老头子喜欢戴帽子。
  冬天的时候是一顶军用的大棉帽，春秋是顶和艾弗森30岁生日那天所戴造型相似的黑帽。后来，姨买回了顶带棉圈的好看的小黑帽，那顶大棉帽扔在角落落了一层灰，老头子再没碰过。
  老头子爱干净。
  手指甲常常不沾灰，不像自己，从不敢留长指甲。老头子不爱换衣服，从不说自己衣服脏，每次洗他衣服前，都要先“逼迫”一番，才肯不情不愿的脱下来让你洗，还一副受委屈的样子。倒不是身上穿的这件老头子特别喜欢，倘若拿着费好大劲让他脱下洗净的衣服，换上身上这件随便套上的，又得一阵子折腾。故，老头子身上的衣服常油亮油亮的，老头子不以为杵，照样昂首挺胸披身上满天转悠，直到下次被逼无奈换下来为止。我自己私下里琢磨，老头子一辈子可能就没洗过衣服，这样再向椅子上悠然自得坐着的老头子一望，妒忌之情油然而生。
  老头子腿极细。
  这常常令我羡慕，做梦都想有老头子这样一双细腿。放眼望去，江湖之上，绿林之中，绝顶高手哪个不是腿细如麻？你不要说奥胖、大罗。奥胖匪号大鲨鱼，大罗江湖人称外星人，此类怪才，百年一遇，不可划归此类。常常想，有这样一双细腿，球场上，不早迅捷如风了？有这样一双细腿，高一时，不早进U17了？大一时，不早进U21了？可惜。可惜。后来，老头子一席话，胆小如鼠的我再不敢羡慕妄想了。一次，菜没吃完，我端着要倒掉，里面还有肉，老头子极动情的对我说：刮五风的时候，木有吃的，都是饿的前肚皮贴后肚皮，逮住一个老鼠，连皮带毛都吃了，那时间啊，我两腿没一点肉，一根腿细的，就他娘的显出来一个膝提盖，吓人啊···老头子一番话，立马止住了我取经塑造美腿的念想。老头子饿过来的人，咋会让带肉的菜白白倒掉？以前有一次，也是剩了菜，老头子不愿糟蹋，吃饱了强撑着，结果一屁股蹲椅子上拉了三天，拉得老头子娘哟娘哟直叫唤。老头子腿细，早就蹲不下去了，每次大号只能坐椅子上。
  老头子不进厨房。
  饭好了，有人端，我自小端起，已有十几年为老头子端饭的历史。家里没人的时候你屋里摆上鸡蛋，肉，菜包，丸子，哪样不是老头子爱吃的?只要一会功夫，热腾腾，香喷喷的饭就可以吃个够。但是老头子从不做，你回来的时候去看，不是啥也没吃在眼巴巴的等着你回来，就是倒了碗茶，泡了点馍，放超级多的糖掺和一起吃了。
  老头子喜欢坐火车。
  老头子生平只坐过一次火车，是去上山烧香，一次经历老头子兴奋了几十年（不像自己宁愿世界上没有车）——这从他念叨回放的次数上可定。现在家里人，就是一字不识，也背得下来。阿狼就又自个琢磨着啊，小虎要是会说话，一样可以给你倒背如流。
  老头子思想前卫。
  老头子的思想觉悟我看来是极高的了，一群女儿，人都说才藻非女子之事也，但老头子的女儿们一个个都上了学。并且你不说不上，就一个劲的供。有这样超前的思想偏偏用不到自己身上。以前时候，办扫盲班，人人都得学，老头子不敢违背毛主席的意思，每天搬个小板凳一样端坐那里，让跟读，也嘴巴一张大声嚷嚷，浑然不知所云。后来，学堂上呼噜声遍起，教夜班的先生气个半死，这带头往桌子上趴的，便是老头子。
  老头子很固执。
  与人说话，不管平常话还是气话，老头子开讲就是一嗓子，吵架的姿势便摆出来，通常第一句话，你的火就已被勾起。且他认定的思维，永远不会变。那次我去办事，骑车子飞去飞回，事情办得顺，很快便回来了。回屋老头子兜头一句：你咋还不走哩？早习惯这种说话方式的我浑然不在意，顺口一句:去过回来了。老头子当时未再言语，不大一会，可能是越想越觉不可能，我在院子坐着，老头子蹬蹬窜了出来，辟头一嗓子，声音出奇的大：你呀，真好说瞎话。即使早习惯了老头子的说话方式，一头雾水的我还是火往上窜，嗡声问：咋了？！老头子显得比我还怒：就这一会儿，你坐飞机，也飞不回来！我一听，当时无语，白眼那个翻呀，委屈的滋味不好受，可怜的我体验了。
  老头子喜欢冰火两重天。
  以前老黑在的时候，就极喜欢小虎，现在更喜欢了，经常喜欢：小虎、小虎的喊。吃饭的时候还喜欢看着，小虎最惧怕老头子看他吃饭，因为，若是老头子龙恩浩荡，亲自喂的菜，小虎闻闻不吃，笑脸登时消失，辟头一巴掌就下去了：妈的，好好的菜，人都吃了，你不吃。伴随着的，是浑身颤栗的小虎吱吱尖叫着逃走。
  老头子也会害羞。
  那次，我见老头子指甲老长，又不会自己用指甲剪，就要给他剪剪，老头子初时自然不让，但早见惯他口是心非的我哪里理他这一套。剪完了手，又要剪脚，这时老头子拒绝力度明显大了，我也不理会，只低头去拽脚脱鞋，把脚放我腿上开剪的时候，余光无意中瞟到老头子，那黝黑光亮的脸上泛着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，那好像叫——红？
  老头子讳疾忌医。
  老头子吃药是吃怕了，连带着怕医生，每次发烧，39度以前，自己可以忍住不哼哼之前，从不让叫医生，家里人每次知道有病量体温的时候，没有下过39度。就这时候，烧得躺床上直哼哼的老头子仍大喊着:不找医生，不找医生！又一次把你气得白眼翻几翻。
  老头子很坚强。
  老头子去年病了，很厉害，鬼门关上游了几遭，但硬是挺过来了。老头子极怕死，犯病那天早上，抬老头子去医院时，老头子大叫：孩们啊，可千万别火葬啊。当时一个个又想笑，又想哭。犯病的老头子，脆弱得像个孩子，再不大声嚷嚷了，只是长久长久地拉着床边坐着人的手，看看门口进来的是谁。病重的几次，起搏的时候，好高的电压击在胸脯上，老头子痛苦的咿呀咿呀大叫，自己旁边看着，觉得很奇怪，眼睛里怎么会有水珠淌出？但是老头子终于坚强地站起来了，站起来的老头子，笑脸更多了。
  现在的老头子仍会气人。
  老头子依然凶，但会故意找茬气你说俏皮话了，背地里，他会偷笑。那次，说起了街上卖的甘蔗汁，老头子梗了脖子，扭着头，非说：甘蔗根，凉甜解渴，清热败火。你和他解释，他还犹为狡辩：咋，那甘蔗根 ，就是甜嘛。无意中抬头，看见老头子粗声粗气的脸上有副狡黠的笑意，那双眼睛半眯着，更见其小了。我猛的会心，释然了。现在的老头子，不愿意多跑了，喜欢整天整天的坐门口，很喜欢说话，问东问西，特别是你干一件事回来，好几次，累得半死，老头子偏偏问这问那，我言语间自然没了好气，老头子听了，默默的闭了嘴。看老头子的样子，我就也学着干坐了一上午，结果，就是小虎从我脸前溜达，都想抱着啃两口。所以，几天后，忘记我用话凶他的老头子又问东问西的时候，我就扯着嗓子和老头子你来我往的吼开了。
  又是一年清明到。
  过了清明的老头子，已八十七岁了。春意浓浓，暖风和畅，乳燕翻飞中，小夏洛们（夏洛的网是本不错的书）开始了忙碌的吐丝拉网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明季节，感怀，却不感伤。
  春雷轰隆声渐渐远去，终不可闻，朦胧中，老头子的脸颊渐渐柔和，那条条皱纹渐展，有淡淡笑意蔓延，泛起丝丝涟漪，荡漾很远，很远···

注：首发SIS，谢绝转载。

[ 本帖最后由 暗香淫秀 于 2009-4-4 22:38 编辑 ]

本帖最近评分记录

• 烟雨星痕 金币 +88 一次性奖励,看你努力,多加分. 2009-5-2 13:3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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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errylai888

评委: jerrylai888　

评分: 5.5

评语:　
　　既然參加徵文，就要与主题贴切，此篇随笔除了有清明几个字外，其它的跟清明都沾不上边，我很疑惑楼主到底是要表達什麼，我抓不出重点。
　　其实文章写得不错，但不符合主题，我只能給低分，建议楼主下次叁加徵文一定要以主题来写，莫让他人看过后留下一头霧水。
  一家妄言！如有太过，還请見諒！红心安慰！

暗香淫秀

jy兄可能对倒数第二段不太注意，今年的清明我们这里天气超好，没有烦心事，自然写不出伤感的  索性就朝着阳光的方向发展了  清明  阿狼看来  也并不是必须悲伤···

没落的王子

评委:  没落的王子

评分：    5

评语：此篇文章.给人感觉.好像着重写你家老头子!有点与征文主题格格不入的感觉!

wo.wei.2004

评委:wo.wei.2004　


评分: 5.5


评语:　
　　我想作者也许偷懒了点,其实本文如果换个其他的标题更合适.有点和本次征文的主题倡导的怀念或借物思人不相匹配.希望下次能就征文而写文.

评委：mannvzi
评分：5.5分
评语：感怀，却不感伤，这是作者表达的新意，本人觉得可以理解。但是，全文除了讲述老头子的固执、怪癖以外，很难体会到其他启智、感悟之理。此外，行文措辞有待推敲啊！

捉虫几只：
稀疏的眉毛向下耸（耷）拉
见老头子晃悠悠跺（踱）了过去
老头子不以为为杵（何解？）
老头子极动情的（地）对我说：刮五风的时候，木（没）有吃的
热腾腾，（顿号）香喷喷的饭就可以吃个够
老头子蹬蹬窜（蹿）了出来，辟（劈）头一嗓子
老头子的脸颊渐渐柔和（脸颊何以柔和？）

[ 本帖最后由 mannvzi 于 2009-4-6 12:49 编辑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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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烟雨星痕 +1 有效评分 2009-4-7 19:40

评委: 悍匪本色


评分: 5.5


评语:文章很长，虽然主题主题是围绕老头子，但好象跟春季征文有点不着边，有点跑题，望继续努力，加油

暗香淫秀

manzi兄阅文真仔细，连文章没打完都看出来了，确实是的，本来还有的，但他们替我打的时候偷懒，为了省事，偷工减料了，自己没发现，刚又看了一遍，才看出来，但现在不能再编辑了吧，已经超过三位评委打分了。

sk3518626

评委: SK3518626

评分:   5

评语:  虽然没有要求清明主题一定要悲伤，但必须要符合主题。
          本文有跑题的嫌疑。

评委：霸王鹰

评分：5

评语：就算不跑题，这篇也不算好文。有记流水帐的感觉。